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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大暑(0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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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昱清對他莫名的敵意先是困惑, 繼而福至心靈地想到, 該不會, 寧樨還沒有同他坦白當時在星巴克他們兩人扮情侶的事吧?

作為朋友, 自得澄清誤會替她解憂,可惜偏偏蘇昱清是損友,損友的宗旨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。

他甚至覺得這火還不旺, 還要多添一把柴: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,是吧,溫先生?”

方才接這一句話,對溫嶺遠而言,已是不明智,當然不會繼續同他陷入無謂的口舌之爭,於是,只是沖他笑了笑。

這笑容的意思,蘇昱清看明白了,大抵就是:你說是,那就是吧。

蘇昱清在心裏沖他比個大拇指, 穩,真的是穩,難怪寧樨這只小蝦米, 始終難在他手裏翻出風浪。

兩班人在樹海山莊的別墅匯合,其狀況用“混亂”已不足以形容。

樓上樓下,都是說話聲、大笑聲和爭吵聲。分配房間這件事上,大家率先發生爭執, 溫嶺遠不準備參與調停,於是讓他們自己協商,分完之後,剩下的那一間就是自己的。

最後,寧樨、蘇雨濃和池小園一間,住二樓最大的那間主臥,剩餘的大家一人一間房。他們各自挑好了自己最喜歡的房間,蘇昱清單獨住在一樓,溫南川和溫北歌住在三樓,於是留給溫嶺遠的,就只剩下二樓最西端,挨著書房的那一間面積很小的臥室。

這個混亂的過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,溫嶺遠一直坐在一樓的會客廳裏等。最後,他看一眼時間,走到樓梯口通知:“五分鐘後集合,出發去餐廳吃飯。”儼然變成了盡職盡責的導游。

六個青少年湊到一起,不是一般的吵鬧。

在餐廳坐下之後,點餐都花去數倍於平常時間,不管點到什麽,總會有人吃,有人不吃,於是,買單的人擁有最終決策權:將菜單一合,直接要一份八人套餐。

溫北歌抗議道:“我不吃南海海鰻。”

糾結下去,再過一個小時都別想吃上午餐,於是溫嶺遠笑著對她說:“等這道菜端上來的時候,你可以把頭轉過去,當做沒有看到。”

上菜之前閑聊,溫南川得知蘇昱清是他的校友,一時引為知己,知曉他考的是崇城大學時,十分直率地問道:“為什麽不去清北呢?”

問得蘇昱清差一點吐出一口血,“這不沒考上嗎,考得上我不就去了。”

溫南川於是笑得更加爽朗,“我女朋友在清華。”明晃晃的炫耀。

大家的反應重點各不相同,蘇昱清被“清華”刺激,而寧樨註意到:“姐弟戀?”

小園的反應則更消沈:“現在高中生都有女朋友了,而我的初戀還在。”

溫北歌推一推眼鏡,難得的安慰她:“沒關系的小園姐姐,除了我哥,大家也都是單身。”

此言一出,除溫家兄妹,所有人陷入沈默。

率先打破沈寂的是蘇雨濃,話是對溫南川說的:“從見面時我就在想,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?”

溫南川楞一下,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“蘇學姐,我覺得……這種搭訕方式好像有點老土。”

沒等蘇雨濃翻白眼,蘇昱清率先抄起一旁的菜單往他腦袋上砸去,“醒醒,不是所有女生都對搞姐弟戀有興趣。”

坐在一旁的寧樨不得不小聲提醒蘇昱清:“……你和小雨也是姐弟戀。”

蘇昱清:“……”

“真的,我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你。”蘇雨濃皺著眉,冥思苦想,忽然說道,“想起來了!去年九月,你是不是去崇城大學參加過一個人工智能的比賽,在領獎臺上,準備拉橫幅的那個男生,是不是就是你?”

大家都露出“哇”的表情,欽佩於這驚人的記憶力,莫非是屬於美術生的職業素養?

蘇昱清說:“我跟寧樨都去了,為什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。”

寧樨說:“因為你笨,我都記得,溫叔叔那天全程攝影……”她說著,突然倒吸一口涼氣,噤聲。

似乎沒有人註意到她的話結束得很突兀,溫南川說:“是啊是啊!要不學姐——哦,現在是我女朋友攔著,我告白的橫幅就已經拉出來了。”

即使沒有擡頭,寧樨也覺察到一束觀察的目光,來自自己的右手邊,溫嶺遠所坐的位置。

她需要掩飾自己的慌亂,於是拿起筷子去夾小碟子裏的蘭花豆。越慌越做不好,一用力,豆子從筷尖滑落。一只手,先她一步去拿紙巾盒,抽出一張紙,裹住了豆子,丟進他自己面前用來放置食物垃圾的盤子裏。

溫嶺遠看著她,低聲說:“我不知道你那天在崇城大學。”

“是的,我看到你了,但是沒有跟你打招呼。如果現在要我解釋的話,我會撒謊。但是,你應該不會想聽我說謊?”

溫嶺遠搖了搖頭,然後舉起筷子,點向那一碟蘭花豆,“你要吃這個?”

寧樨別過頭去,“我才不要吃。”

溫嶺遠笑出聲。

下午,大家分組去采買晚上自助燒烤要用的食物。

晚上吃過飯,寧樨還有拍攝熒光海的計劃,想要率先撤離。

溫嶺遠是坐在凳子上的,聽見寧樨說要走,準備陪她去。而溫北歌已經率先站起身,“你說的熒光海,是不是鞭毛藻類生物發光照亮海灣的現象?我也要去看。”

雖然只認識一天,寧樨也知道了溫嶺遠的這位侄女,是個喜歡看書,厭惡一切社交活動的,性格十分獨立的少女,因此對她願意同去感到受寵若驚。

而後,池小園和溫南川紛紛響應,蹲守熒光海,又變成了浩浩蕩蕩的大部隊行動。

這晚他們還是不夠幸運。

等回到別墅,吃水果、搶占視聽室、玩游戲、猜拳決定洗澡順序,又是一場戰爭。

溫嶺遠不願繼續操心和參與,一整天的吵鬧使他覺得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,於是獨自一人回到樓上,去臥室旁的書房裏看書。

這間書房,用來填充書櫃的,都是仿佛論斤回收而來的舊書,許多地攤文學,不值一看。挑很久,挑到一本布爾加科夫的小說。書房的裝修尚可,飄窗前一座單人沙發。當把飄窗打開,海風吹動紗簾,聽見海浪的聲音。

書看到第二十頁的時候,響起敲門聲。

溫嶺遠說完“請進”,書房門被打開一條縫,寧樨探頭進來,食指比在唇前方發出“噓”聲,阻止他出聲,而後推開門,躡手躡腳地走進來。

等把門合上,她才說道:“玩游戲輸了,他們要罰我,我說要上廁所,趁機跑掉。你別出聲,讓我在你這裏躲一下。”

寧樨走到書櫃前,絲毫不像他那樣糾結,隨意挑出一本來,走過去,躍上飄窗。她拿過一只抱枕,墊在腰後,雙腿交疊,翹著腳,饒有興趣地翻看著,手裏的那本《量子物理的奧秘與困惑》。

溫嶺遠忍住了才沒有笑,視線逐漸被其他吸引。

註意到,她是赤著腳過來的,因此腳底沾上一些灰,卻無損腳背皮膚的白皙,長而秀氣的腳趾上,塗著亮紫色的指甲油,浮誇,卻意外契合她。

這種觀察是不妥當的,他很快意識到,就將目光重新聚焦於書頁之上。

等再回過神,發現她身體下滑,那個原本枕在腰後的抱枕,此刻墊在她的腦後,書本被扣在胸前,被她緊緊抱著。

不知道,量子力學,和嬉玩整天之後的疲憊,哪一個更能催眠?

紗簾拂過,灑進月光。

走廊裏有人在喊寧樨的名字,大抵也意識到她去“上廁所”未免時間太長。

溫嶺遠沒有說話,不讓任何人,破壞此時此刻的寧靜。

腳步聲漸漸遠去,這一層,又安靜下來。

書頁蓋在膝蓋上,溫嶺遠手臂撐於沙發扶手,看著飄窗上,仿佛睡在一片明亮雪光中的女孩。他似一位孤島上的國王,看守在他窗前諦唱的夜鶯。

三個女孩子,這晚聊到淩晨一兩點鐘才睡著,次日自然臨近中午才醒。

寧樨洗漱過後,第一個下樓,看見蘇昱清和溫南川正坐在客廳裏打游戲。她對溫嶺遠沒有叫大家早起有一些疑惑,於是問蘇昱清:“溫叔叔呢?”

回答的是溫南川:“小叔有事去市裏了,晚上再回來。他給我們留了錢,讓我們中午自己去找吃的。”

沒有溫嶺遠這個長輩在跟前,這裏年紀最大的池小園,自動接替了大家長的職位。

午餐之後,他們去沙灘上玩。

寧樨和小園、蘇昱清還有南川組隊玩沙灘排球,不可以劇烈運動的蘇雨濃,就和北歌躺在遮陽傘下睡覺。

興許是出門之前防曬霜沒有塗抹均勻,寧樨感覺到脖子後方被曬得發癢,一問之下,那個理應帶出來的,裝了防曬霜的小包被蘇雨濃落在了別墅裏。

所幸別墅裏這裏不遠,寧樨決定回去一趟。

背後一連串讓她順便跑腿的叮囑:

“幫我拿一塊毛巾!”

“我要冰可樂!”

“雪糕!”

寧樨喊道:“你們自己去!我一個也不帶!”

按密碼解鎖,整棟別墅裏靜悄悄。

寧樨走上二樓,準備沖個涼,邊走邊喊:“有人嗎?”

她擔心會不會有保潔人員過來打掃,結果當然是沒有人應答。

走進房間,寧樨脫下身上汗津津的衣服,找出一套幹凈的內.衣褲,而後朝著走廊外,緊挨著臥室的,最東面的浴室走去。

此時此刻,走廊最西端的房間裏。

溫嶺遠隱約聽見有人在喊“有人嗎”,但今天五點半早起趕第一趟船離島,連軸轉地開完兩場臨時會議,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島上。奔忙到此時,獲得一個午覺,困頓使他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。過了片刻,思緒才慢慢回籠,意識到,那似乎是寧樨的聲音。

當他起床,打開門,恰好看見這一幕:

寧樨赤著腳,踏進浴室,身上只著一件白色蕾絲邊的內.衣,和同樣色系的內.褲。四肢清瘦而勻稱,使她落在地板上的每一步,都踩得極其輕盈。從左邊房間漏進來的一束陽光,恰好只抓住她的腳後跟,和她嘴裏所哼的,曲調輕快的歌聲。午後的光影勾畫她的背影,是油畫質地。

溫嶺遠一下便將門關上。在門後,他思索片刻,換上衣服,輕手輕腳地下了樓。

他預備在附近徘徊十來分鐘,裝作剛剛回來的樣子再進屋。

太陽底下,他讓灼熱的日光曬得有一些頭暈,走在通往別墅外的石子路上,又漸漸意識到,心裏莫名的燥.熱,並不是因為,這個過於坦率的晴天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雖然,闡述寫作意圖在我看來是一件蠻蠢的事。但是這次我這樣任性,寫了一個這麽慢熱的文,大家一直在耐心陪著我,從來不催,所以,還是應該解釋一下~

在我看來,要撼動溫嶺遠這樣的人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。欣賞、憐惜、嫉妒、歉疚……再加上必不可少的性. 吸引,這一鍋夾生飯才算煮熟。

到這裏,確定關系就很快了,兩到三章之內,需要再鋪墊一個契機。

再次感謝大家呀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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